有关敬老院的故事

我惊喜地问:“你又来了?”她笑笑说:“想她们呢!”我心底一热,想说什么,又终于没有说出来。每次去看望母亲,总看见她在。她大概50多岁的年纪,人长得不胖不瘦,很精神,也很干练,没见她有闲下来的时候,不是在给老人喂饭,就是帮着护理员给老人剪脚趾甲、擦身什么的。她还很热情,见到有人来探望,就会过来聊上几句,告诉你一些老人的情况,虽说只是短短几句话,却让人感到心里暖暖的。我是经常去敬老院的,有时上午,有时下午,都能看到她,她也都在忙碌着,心里便有些好奇,她为什么天天来这里帮忙?我悄悄地问护理员,护理员说她是来照看她母亲的,看我们有时忙不过来,帮着照料照料。一位护理员要照顾两个房间8位老人,这些老人又几乎都是躺在床上不能自理的,忙起来时不免应接不暇。我开始注意起她来。她母亲整日睡在床上,似乎有意识,又似乎没有,没见她说过话,眼睛倒是睁得大大的,但老人始终干干净净的,身上没有一处褥疮,看上去精精神神,这对于一个常年躺在床上的老人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照顾她母亲极其周到,什么时候给她母亲擦身,什么时候要帮老人大小便,安排得妥妥帖帖。她还变化着今天把苹果绞成汁,明天把梨绞成汁,耐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喂母亲喝。一次我问她是不是学过护理,她说哪里,又说这其实不难,熟能生巧细心就行。我心里想,是的,可许多人做不到。又想,母亲有这样的女儿真是福气。她有爱人,有儿子,她儿子长得高高大大有模有样。她有兄弟,有姐妹,我看到过几次,她不用他们帮忙,说这些事我已经熟了,你们来照看我不放心呢!还说你们忙,没什么事就不用麻烦大老远地来了,我退休了没什么事,又住得近,方便。她妹妹为此还不开心呢,说你也得让我们尽尽心呀!她点点头说好呀,那就等你也退休了吧!看得出,这是个很融洽的家庭。她照顾老人确实耐心又细致,有时同时喂几位老人吃饭,一边说着家常,一边喂着。这里的老人大多患有老年痴呆症,往往一口饭要在嘴里抿上好长时间,不肯往下咽,你还不能走,老人两眼紧紧地盯着你,你一走他更不肯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了。常见她在几位老人中转圈子,这里好容易哄下去了,再去哄下一位,大冷的天额头上能冒出汗来,却仍然不急不躁。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每次去也仅仅是看看母亲,陪母亲说说话,并不能帮母亲做些什么。护理员说你妈妈要补充点蛋白质粉,我说好,马上就去买来。护理员说老人大便不大好,买点蜂蜜,我又立刻往超市赶。就像算盘上的珠子,拨一拨,才会动一动。这点她也看出来了,为此经常过来给我参谋,比如蛋白质粉买什么样的好,老人应该增加些什么营养比较适合等,把她照顾她母亲的心得向我传授。老实说我心里很感激她,也暗暗庆幸敬老院里有这样一位热心人。一晃几年过去了,那个星期我在外有事,没有去看望母亲,回家的当天下午我就赶了过去。母亲还是那样,默默地看着我,我坐在母亲床边和她说着话。忽然,我发觉好像少了些什么,抬头望去,房间里没有那熟悉的身影,原先她母亲睡的床上躺着的是一位新面孔。我一惊,忙问护理员,原来她母亲被她妹妹接走了,她妹妹真的一退休就把母亲接回了家,她妹妹家地方大,说老人在家里更温馨……我暗暗说,这个家庭真温暖。又有点怅然,再也不会看到她了……想不到几天后我又看见了她,依然在这敬老院,她正在给张老太擦身呢。我惊喜地问:“你又来了?”她笑笑说:“想她们呢!”我心底一热,想说什么,又终于没有说出来。
敬老院里的“义工”
五月,暖春刚过,盛夏未到。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屋里来,暖暖的。“来,大家跟我一起做,大拇哥,二拇弟……张爷爷,来,跟我一起做。”“踢踢腿,揉揉肩,抬抬手,车爷爷把手举起来,对,举起来。”李爽站在屋子中间,面对十几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耐心地引导做着“康乐”的保健操。这是位于北京二环外白云路昆玉河边汽南社区的北京市月坛街道敬老院。李爽,今年22岁,去年刚从天津农学院社会工作专业毕业,现在是月坛敬老院的一名社工。和护理员的工作不同,她的工作更侧重“心理建设”。午饭刚过,老人们开始午休。王奶奶独自一人坐在外屋的橘黄色沙发上看电视,李爽见机走上去。“王奶奶,中午吃饭了吗?”“吃了吃了,在家吃过了。”“在家做什么好吃的啦?”“韭菜炒鸡蛋。”“现在韭菜1块8了吧?”“这是关爱沟通访视,和老人们打招呼,聊聊天,拉拉家常,缓解他们内心的孤独,也可以帮助我拉近和他们的距离,让以后的心理工作更好开展。”李爽向记者介绍。在这些常规工作之外,她还要给一些情况特殊的老人做“个案跟踪”。最近的一个个案的对象是新近入院的李奶奶,“李奶奶以前状况非常好,经常在院里帮忙,还可以帮着看大门,在院子里种种花种种草。因为突然得病,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心情非常郁闷,不愿意和人交流说话。”“那你具体是怎么做的?”记者问李爽。“我们都会给每一位老人在做个案跟踪前做一个评估,根据入院时的情况制定个案跟踪最后达到的效果,一般是3个月一个周期。我们给李奶奶制定的目标就是3个月后让李奶奶能够和其他老人聊天,能外出走走,融入到敬老院的生活中。”午后休息时间,李爽走向长廊,看见李奶奶一人站在窗口向外张望,李爽走上前叫了声“李奶奶”,李奶奶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向窗外望着,“您看什么呢?”李奶奶不做声,李爽探出头向着李奶奶目光的方向看去,“树都发芽了。”李爽说道,李奶奶“嗯”的应了一声,转身扶着走廊边的扶手慢慢地向走廊另一头走去,李爽把手向后一背,调整脚步跟了上去。“李奶奶,我跟您到外面走走吧?”走廊墙壁上挂着一副对联:“松青鹤白庆长寿,景泰时和歌永年”。“经常和李奶奶谈话聊天以外还安排一些其他活动,比如剪纸。”李奶奶刚开始很不接受,李爽想了很多办法都不太奏效,没有办法,李爽只好采取“迂回战术”,从和李奶奶同屋的周奶奶着手。先鼓动周奶奶,在旁边教她怎么剪。“时间长了,李奶奶也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也就会跟着我们一起剪了。”李爽高兴地告诉记者。除了给老人做个案跟踪,李爽还要对敬老院的护理员做心理减压。“护理员平时的工作很辛苦,正常的照顾起居,刮胡子、洗脸这些琐碎的事很多,除了累以外,难免遇到有脾气的老人,也有老人不高兴就动手打骂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我们的原则。“李爽说。”但有时遇到老人大小便失禁,护理员心里就更难受了。“”你怎么给他们做心理减压?“”就是带他们做游戏,大家最喜欢‘原地踏步’的游戏。一个人站在中间闭上眼,原地踏步,踏着踏着就走出去了,其他人站在旁边笑,等到一睁眼发现自己不在原地了,有人不服气,非说自己不会乱走,结果一闭上眼走起来,大家就笑得更开心了。这就是一人走,大家乐,通过玩游戏给大家舒缓情绪。“不管是活动设计还是个案跟踪,都是李爽在学校时的专业课程。去年和她一起毕业的同专业五十多名同学,”很多同学毕业后出去找工作,一说专业有的单位都不清楚社工具体是做什么的,从自身说这就是一种打击,不被社会认可,就业率不高,最后只有我和另外一名同学在做社工了。“社工工作虽然不像护理员的工作那样耗时耗力,但也非常辛苦,而且收入不高。”收入一个月扣除基本生活费用略有结余吧。“李爽告诉记者,她之所以坚持下来,是因为对这份工作的热爱,”和老人在一起交流沟通,不仅长知识,内心也很平静“。
敬老院里的心理理疗师
宗仓想进敬老院也是万般无奈。宗仓兄弟三个都是“光棍”,不是他们不愿娶,也不是有生理缺陷,根本原因就一个字:穷。兄弟三人一年到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从土里刨出的粮食只勉强裹腹,过年想买件新衣服都困难,哪还有钱娶媳妇?开始时,老大还有结婚念头,红着脸吞吞吐吐把这意思告诉了瞎眼父亲——父亲眼疾是母亲病故那年哭瞎的,父亲面无表情叹息,说儿呀你还是先摸摸米缸吧。就这么一句话,让他们兄弟三人彻底断了结婚的念头。宗仓年轻时到是有次机会。那是1960年冬天的夜晚,在大食堂做饭的宗仓顶着风雪回家时,见地下躺着一个人——那时路上饿死人是常有的事,宗仓正准备走过去,传来那人呻吟声,他蹲下来一看,是个年轻女人,二十岁出头的他几乎没犹豫,抱起她就往大食堂跑,从锅里盛出一大碗稀饭。那女子喝下后脸上有了红晕,说你是好人,我跟你走。宗仓心动,就真的把她带回家。开始父亲高兴,想一分钱不花就有了儿媳妇,多合适多划算。后来父亲晓得那女人已经有丈夫了,便坚决不同意,说宗仓你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干缺德事。那女子跪着求宗仓,说“我不愿意走,我走了就会饿死,我要嫁给你。”可宗仓还是流着眼泪将她送走了。宗仓不会说大道理,不会说趁人之危这类话,但他心里明镜似的,人家的老婆怎么能霸占呢?哪知道这一风格就再也没有了机会。但宗仓并不后悔,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件事处理得对。可宗仓绝对没想到若干年以后,也就是他的父亲病故不久,大哥二哥也相继去世,而且哥俩得的是同一种癌症,死得都极痛苦。这样,宗仓就成了孤家寡人,出门一把锁,回家一盏灯。孤独到是次要的,关键是六十多岁的宗仓明显地感到身体大不如从前了,时时担心自己会一觉睡过去了还没人知道。好心的村民们怂恿他找乡政府,说你最符合进敬老院的条件了,你要是都进不去,那谁都不符合条件。有的村民说完还拍拍他的肩膀,加重语气说你应该找,马上去找。宗仓想了想,就硬着头皮第一次走进乡政府。习惯了走田坎的宗仓走在水磨石长廊上有点怕滑倒似地小心翼翼左顾右盼心里发怵。他不晓得应该进哪间办公室应该找谁。穿着寒怆的他走在大楼里很扎眼,他没找别人,别人到先问他了:“你是干嘛的?”宗仓吓了一大跳,连忙躬下身子说:“我、我找敬老院。”那人听了一挥手:“出去!神经,敬老院又不在这。”宗仓也觉说错了,赶紧改口说是想进敬老院。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眼,问:“你是哪个村的?带证明了吗?”宗仓摇头。那人不耐烦了,说“你连证明都没有,怎么可能进敬老院。”宗仓明白了,连连点头感谢,说“我回去就办回去就办。”宗仓像是看到了进敬老院的希望。村长很同情宗仓,村长对宗仓说:“开证明不费事,我可以马上开给你。只是开了也是白开,想进敬老院的农民多得老鼻子了,乡政府不可能给你办。”宗仓一听傻了,问:“那怎么搞?”村长边挖着鼻孔边说:“你得出点血,请那帮狗日的好好吃一餐,我再帮你美言几句,看中不中。”宗仓听了,想了一下说:“中,我出钱,村长你出面。我有三百多块存款呢,全给你。”村长叹息,说“你也不容易,就给二百块吧,钱不够我再想想办法。”宗仓二话没说,赶紧回家从枕头里面摸出包了好几层的钞票,沾点吐沫数了又数。宗仓想多给二十块,都拿到手里了,想想又放了回去。宗仓晓得这些钱都是从土里一锹一镐挖出来的,真正血汗钱。钱给了村长后,宗仓就开始美滋滋地想:说不定明天就能进敬老院了!到了那儿就衣食无忧了,不用再下田干活了,也不用再担心一觉睡过去都没人知道了,没事就晒晒太阳看看电视,哎哟,没想到我宗仓这辈子也还会有这么幸福的活!几天后,村长拿着一张纸严肃地告诉宗仓:“该办的我都去替你办了,余下的就是具体手续了。你把村里证明带上,找乡政府刘助理员办一下就全妥了。”宗仓颤抖着双手接过证明,认真仔细地叠好,然后小心地揣进内衣口袋,目光湿润地望着村长,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半天才挤出三个字:“我、走了。”一宿没睡踏实的宗仓第二天一早就揣着证明满怀希望地走进了乡政府。他这天的感觉比第一次来要自信多了。他心想,你们都吃过我的了,给我办事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我还有什么担心和害怕的?哪想到宗仓好不容易找到刘助理员后,人家只看了一眼证明,就说“你回去等消息吧。”只一句话就要把他打发走。宗仓一听急了,连忙问:“你们吃、吃得还好吗?”刘助理员一听,莫名其妙,拉着脸问:“什么吃得好?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你、没事吧?先回去,一有结果会告诉你,我这忙着呢。”刘助理员说完就走出办公室将宗仓一个人晾在了那里。宗仓那点可怜的好不容易才树起的自信一下子消失了。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迎头一棒打昏了似的宗仓回家后就觉浑身不舒服,一头栽到床上就起不来了。他不知道究竟错在什么地方?是钱少了吃得不好还是吃得次数不够?如果把余下的一百多块再贴上,会不会有效果?假如把这些年辛苦攒的几个钱全用完了还是进不了敬老院,那该怎么办?退一步说,如果不再找了也不再出钱了,乡政府会研究自己的事吗?还能进敬老院吗?宗仓脑袋都想疼了,最后还是决定再去一次乡政府。这时村长来了。村长推门进来时,宗仓正躺在床上。宗仓抬起头见是村长,委曲得直想流泪。村长很关心地一步跨到床前问:“怎么啦怎么啦?在饭桌上不是都跟他们讲好了吗?没办成?操,这帮狗日的也太狠心了,肯定是嫌吃得不好嘛!那餐饭我贴了100多块,那些人胃口也太大了,太过份了。宗仓你别伤心,我们一起再想想办法。”宗仓流下感激泪水。说:“村长,怎么能让你破废呢?那100多块我、我这正好够数,我给你。”他从枕头底下又摸出布包,抖抖擞擞地数了数,不好意思地说:“还少、少十多块。”村长大度地手一挥,算了算了,“我们俩有必要算那么清楚吗?”说完,从宗仓手里拿过钱数都没数就塞进口袋。村长走后宗仓挣扎着爬了起来。宗仓开门一看,太阳已经有竹杆高了,明晃晃地耀眼。宗仓响亮地打了两个喷嚏,头也更晕了。他扶着门框才站稳,想吃点什么,揭开锅冷冰冰的,只好拎起破水瓶往碗里倒点温开水喝了,然后叹息着出了门。宗仓向乡政府走去,走得很慢。宗仓觉得人发飘。田埂上小草开始枯萎,草上面还有点点露水。这条田埂宗仓不知走了多少遍,过去挑一百多斤重担走在上面都健步如飞。现在别说重担了,就是空手往返一次乡政府也气喘吁吁了。他觉得只两天自己就一下老了许多。这时,村长老婆领着孩子从宗仓后面赶了上来。村长老婆关切地问宗仓:“大叔你这是上哪儿呀?”宗仓说去乡政府。村长的孩子三岁,长得虎头虎脑。孩子回过头望着宗仓天真一笑,然后仰着头问妈妈:“我爸给我二百块钱买玩具就是他给的钱吧?”村长老婆一听脸红一阵白一阵赶紧唬着脸骂:“你这小狗崽子尽胡说些什么!”然后拽着孩子踉跄而去。宗仓听了一怔,继而什么都明白了,他像被电击了般地顿时感到血液猛地向上直窜,接着缓缓地倒了下去,倒在了他一辈子不知走过了多少遍的田埂上,倒在他赖以生存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黑土地上。开始时他还能隐约听到不远处村长的孩子被母亲痛打了的哭声,后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宗仓想进敬老院
 
共3记录 当前1/1页 20/页 首页上一页下一页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