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缝里的故事
在秦岭的一道褶缝里,隐着一间茅屋和一个尼姑,这是我所见过的最荒凉的庵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游荡至此,用惊奇成问号的手指叩开了门扉。她有些迟疑地迎了出来,吃惊撞上了吃惊。她穿着绛色长袍,上面爬满了各式补丁,它们堵住了破洞,却怎么也遮掩不了寒碜。然而她的脸颊是光洁平整的,很年轻的样子,一问才知道都五十多岁了。这么说,时光仅仅磨损了她的袍子?我不由摸摸自己保养来保养去却依然沧桑不止的脸,心里咝咝直泄气。她的巴掌大的茅屋里,一张破旧的床,一座泥巴糊的灶,一张污黑的木桌,上面供着一尊同样污黑的佛像。在这样一个背对尘世的小屋里,她已生活了三十多年。我突然联想到梭罗和他的瓦尔登湖,同样是物质生活简化到近乎为零,可那个既不与我同时代,又不与我同空间的人,于我却是那样熟悉,他在瓦尔登湖的湖畔钓鱼采野果散步思考的生活让人着迷。可这个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这说那的人,却陌生遥远得像个外星人。虽然我能听懂她的话,却无从感知她,我的理解力在她面前显得力不从心。在山峦青了又黄黄了又青的无知的重复里,她都在做些什么?她有没有惊叹过头顶被星星煮沸的热闹的夜空?她是否倾听过响彻山谷的秋虫交响乐?在山雨飘摇的夜晚,她是否如女人那样感到恐惧?在她长长的一生里,没有降临过爱情,没有拥吻过孩子,没有亲朋,没有书籍,没有物质,没有一切的一切,她只是她周围许多棵叫不出名字的树中的一棵,只不过会从茅屋挪出挪进罢了。当然,她说她心里有佛,为了一个从来没有谁见过的佛,她就背弃了人世的一切。她说她出家是为了修成正果,“到那时,就能永生不死了。”她说的时候,一抹笑意从脸上一直荡漾到眼里。可不死又是为了什么?我想问,终究没问。我是不会这样生活的,我只是一只贪心的网,在现世流淌的时光里打捞不止,捕捞小鱼碎虾来喂养生命里的各种饥渴,收获的喜悦是有的,但鱼死网破的疼痛也是有的。哪一个更好?做一棵树还是一只网?这恐怕没有答案。她当初为了做成一棵树,任凭父母死缠烂打也没法阻挡她把自己挪到世外,而我也将一直捕捞下去,并不会去想为什么。人是无法回答生命的价值这样的问题的,也许,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就会舒服,从而就有了价值,哪怕像她那样把自己活成一棵树。
能行走的树
天渐渐黑了。小鱼小虾都忙着钻进石头缝里、海藻丛里、沙子里睡觉了。可是小海鬼波迪却还在四处游着。“你好,波迪!”小丑鱼从海葵里探出头来,问,“天就要黑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呀?”“我去找一个家睡觉!”“哦,你来和我一起睡吧,我这里软软的,非常舒服。”小丑鱼说。“我可不想住在这么漂亮的海葵丛里,我是小海鬼,我的家应该是很吓人的!”波迪告别了小丑鱼,又朝前游去。“你好,波迪!”小寄居蟹从螺壳里钻出来,“天已经黑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我去找一个家睡觉!”“哦,你来和我一起睡吧,我的家硬硬的,非常结实。”小寄居蟹说。“我可不想住在这么小的螺壳里。我是海鬼,我的家应该是很吓人的!”波迪告别了小寄居蟹,又朝前游去。“你好,波迪!”胖胖的神仙鱼从石头缝里钻出来,“都半夜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我去找一个家睡觉!”“哦,你来和我一起睡吧,我的家黑黑的,非常安全。”胖胖的神仙鱼说。这回,波迪游进石头缝里看了看。他很快就游了出来。“你的家黑是很黑,可不吓人,不好玩!我是小海鬼,我的家应该是又黑又吓人的!”波迪告别了小神仙鱼,又朝前游去。波迪一直向前游着。忽然,他在一艘沉船前面停了下来。那艘沉船破破烂烂的,船身上长满了海草。船身很大,里面有蒙着一只眼睛的海盗照片、古老的碗,还有一把古老的剑和一面破烂的海盗旗。“喔,这个地方太棒了!这就是我要找的家啦!”波迪把海盗照片挂在墙壁上;把海盗旗插在船的桅杆上;再把剑擦擦干净,挥舞一番。然后,他还找到一个小铃铛,挂在窗户上。“叽里咕噜!咕噜吉利!”波迪对着小铃铛念了一通咒语,对小铃铛说:“有紧急情况,你就报警哟!”“丁零……”小铃铛发出一串湿淋淋的铃声。“啊,现在,小海鬼我可以美美地睡大觉了!”波迪扯掉床上的海草,舒舒服服地躺上去。他一闭上眼睛,就大声地打起了呼噜。
吓人的家
共2记录 当前1/1页 20/页 首页上一页下一页尾页